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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个下水爱好者。鸡杂,无论鸡肠,鸡心,鸡胗,都是我的挚爱。

我在北京生活了三十多年,但在北京,一直没有吃的故乡味道的鸡杂。北京人做鸡杂,不外乎就是将鸡心鸡胗炖鸡红烧时一锅烩了,这样的鸡杂我也爱吃,虽说有些暴殄天珍。至于鸡肠,似乎我在老北京的食物里从未发现过,大概是嫌麻烦,扔了吧。殊不知,越是弄起来麻烦的东西,味道越是鲜美,就像无限风光在险峰一个理。

至于鸡杂,唐鲁孙梁实秋这样的美食名家,我未曾见有写过,即使是汪曾祺,也只见他提到过昆明的卤鸡杂。我不知道乡邑前辈伍稼青先生是否写过——我读他的东西太少。尽管鸡杂下水,都是百姓的饮食,下里巴人却甘之如饴,美食名家没吃过这些,味蕾总是会有缺憾。

我在北京,直到北京满大街都是湘鄂菜馆后,才吃到单做的鸡杂,不过湘鄂风味,多是锅仔为主,干锅鸡杂,一个辣字,长枪大戟,浓郁猛烈,把所有的味道几乎都掩盖了,不像我故乡江南的鸡杂做法,层次分明,色香味俱全,温婉而不失气度。

故乡的鸡杂,做法简单明了,却也讲究。

故乡鸡杂中,声名最著着,就是青蒜炒鸡杂。所有的下水,无论猪羊,还是鸡鸭鱼,用青蒜炒,在故乡都是真正的绝味。

青蒜炒鸡杂的原料,不外乎就是青蒜和鸡杂。

青蒜是蒜头长出地面的茎叶,在故乡也叫大蒜,但这大蒜和北方同样称作大蒜的却不是一回事,算是父子关系,南方的大蒜,属于子,北方的大蒜,也就是蒜头,属于父,南方的大蒜从蒜头上也即北方所谓的大蒜上长出来的。

我初到北方时,很少见菜市场有卖青蒜的,多是蒜头和蒜薹,但青蒜却是故乡冬日至宝,炒鸡蛋炒肉丝炒咸肉炒下水素炒,或当配菜烧鱼烧羊肉烧其他,或切碎当调味的料,都是故乡普通人家和食客的挚爱。尤其霜打雪压过的青蒜,蒜香味犹浓,还带着淡淡的甜味,尤其受欢迎。在故乡的餐桌上,大蒜既可独撑门户,也可作为百搭原料。人见人爱。

鸡杂含鸡肠、鸡胗、鸡心,鸡卵子,有时还有些小鸡蛋。清洗鸡杂稍嫌麻烦,尤其是鸡肠,过去北京人不吃,我想大概是嫌麻烦吧。

鸡胗鸡心好洗。我记得小时候,用剪刀剪开鸡胗,里边常常有着稻谷碎石等杂物,洗洗就行。至于鸡肠,清洗则要麻烦许多,其程序类似清洗猪肠,但比猪肠的活规模要小许多。清洗鸡肠,先用见到剪开,撕挤掉鸡肠内外的脏东西,一般用盐清洗——故乡所谓用盐打一打,才能洗干净。用盐清洗,鸡肠就不黏糊糊,也少了许多异味。最后,接着用清水清洗。

清洗之后的鸡杂,像鸡胗,热水下锅,水开焯一下,然后盛出再清洗,洗净后切片,翻炒时既容易熟,也容易去腥味。而鸡肠,则不是焯,而是要煮一下,故乡的说法叫“烂一下”(烂,吴方言音,平声,煮一下,但不是煮烂的意思),也是为去腥去黏,捞出再用水清洗一下,然后切碎段,再入锅开水焯一下捞出。

做青蒜鸡杂时,青蒜要切断,或斜片段,都行,鸡胗鸡心切片切块都行,但若切块,也不能太大,热锅温油,加姜丝翻炒,然后下鸡杂,加料酒翻炒,因鸡杂不易熟,需加适量水,不停翻炒,鸡杂将熟时,加酱油翻炒,然后下青蒜段,加少许盐——酱油已经有了咸鲜味,快速翻炒青蒜色变而未变透时出锅装盘。

鸡杂既要熟透又要嫩,这讲究翻炒的火候手艺,多高明未必,做多了即可,就像卖油翁所言,唯手熟尔。而青蒜,所以要色变而未变透时出锅,是因为颜色变透了就太熟了,而色变未变透,出锅后余热会将其的色香味调和到恰到好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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